有人今晚會醉， 有人明天要走， 睡在上鋪的兄弟， 轉眼就各奔東西。 物理學中有一條楞次定律， 說什麼來拒去留， 其實是， 相見時難別亦難。
不是青春無悔，
是你別無選擇
by 路明
各位同學， 晚上好。 看見你們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， 我也想起了我的畢業季。 有一句話， 大家一定很熟悉， “今日我以XX為榮， 明日XX以我為榮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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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小學畢業聽一次， 初中畢業聽一次， 高中畢業聽一次， 今天又聽一次。 畢業了很多次， 但畢業季只有一次。
十多年前的那個初夏， 空氣裡彌漫著荷爾蒙的味道。 喝不完的酒， 吃不完的散夥飯;有人裸奔;有人忽然跳進湖裡;有人在草坪上唱了一晚上的歌;有人捧著花在姑娘樓下表白。 校園裡一下子冒出很多對情侶， 也多了很多失戀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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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麼都是最後一次， 最後一次晨跑， 最後一次舞會， 最後一場籃球賽， 最後一趟組團去網吧。 最後一晚， 男生們喝了酒， 在校園裡遊行。 有人振臂高呼“我愛X大”;也有人喪心病狂地喊“X大女生好難看啊”， 瞬間被一幫人沖上去滅了。 據我的觀察， 喊“我愛X大”的， 有幾個掛過N門科、差點沒畢業的哥們;捨身捍衛X大女生名譽的， 沒一個談過戀愛。 遊行隊伍經過學弟學妹的宿舍， 聽見有人叫， “不好啦， 大四的來了， 快把婦女和糧食藏起來呀!”
然後就散了， 各奔各的前程， 各忙各的活計， “散落在天涯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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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業後若干年， 母校迎來了某重要慶典。 校方很熱情， 給每一位同學發了電子邀請函--“歡迎各位優秀畢業生回母校”。 慶典那天， 班裡只去了兩三個人。 大家私下說， 自己混得不怎麼樣， 不太好意思回去。 中國人講究“衣錦還鄉”， 不“衣錦”就還鄉， 差不多就是裸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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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大家混得都不錯， 基本是各行業的精英(當然， 除了我)。 只是， “優秀”是個比較級， 除非做到馬雲這個份上， 不然永遠覺得有人比你更優秀。 自己不夠優秀， 又不願去襯托別人的優秀， 就只能在網上遙寄祝福了。
又過了幾年， 差不多是我們畢業十周年， 忘了誰在群裡說了一句， 回趟學校吧。
結果呼啦啦真的去了好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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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上海的差不多都去了， 還有人從國外趕回來。 我們下午逛校園， 晚上在校門口的小飯店聚餐， 女生們拉著手說悄悄話， 男生們用力地擁抱， 拍打彼此的肩膀， 仿佛回到十年前。 酒過三巡， 醉眼迷離， 認不出鏡子裡那張發福的臉。
母校是什麼?母校不是一個空間概念， 不是幾棟樓、幾百畝地;也不是一個時間概念， 不是多少年坎坷或輝煌的歷史;母校和洛侖茲變換無關， 只和你有關。 母校是你路過的一草一木， 是你吃過飯的食堂， 睡過覺的宿舍， 既吃過飯也睡過覺的教室;是你心懷感激或懷恨在心的老師;是你愛過的姑娘或室友;是你做過的每一張考試或補考的卷子;是你度過的每一個平淡或刻骨銘心的日子。 母校是你的。 愛母校， 就是愛自己。
我們都有兩個母校， 一個是官方的、現實中的母校， 另一個， 是你心中的母校。
我們即將離開現實中的母校， 而心中的母校， 你永遠不需要告別。 它不要求你成功;不期待你成為知名校友， 好印在招生手冊上;不在乎你能捐多少錢;也無所謂誰以誰為榮。 它靜靜地躺在你的記憶深處。 很多年之後， 你還會常常想起它， 就像你愛過的第一個姑娘。 她那麼美， 完全是你一廂情願的樣子。
所以， 即使成績再差， 也會喊出愛母校的口號;即使沒談過戀愛， 也不容詆毀母校的妹子;即使不參加官方慶典， 也不願錯過一次回母校的機會;即使平時有一肚子牢騷， 真的要離開了， 還是會捨不得。 你最鐵的哥們、最難忘的記憶、最好的時光都在這裡。 說什麼青春無悔， 是你別無選擇。
在你們的畢業紀念冊上， 寫滿了“成功”、“一帆風順”、“前程似錦”這樣的祝福。
有時我想， 不成功又怎樣。 大學可以造就成功， 也理應包容失敗。 就像麥克斯韋速率分佈函數， 有快的粒子， 自然也有慢的粒子;有坐在前排的學霸， 也有混在後排的兄弟。 得意的人， 失意的人， 一樣在這裡度過了青春。 我見過形形色色的失敗者--休學開琴行;翹課玩戶外;貓在宿舍裡沒日沒夜地寫小說;跳街舞跳到全國總決賽， 功課一塌糊塗。 琴行倒閉了， 戶外社團解散了， 小說無人喝彩， 比賽功虧一簣。 我未必贊同他們的選擇， 但我欽佩他們勇氣和決心。 走過一段彎路， 會摔得遍體淩傷， 也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。 或許， 相比於成熟持重， 年輕氣盛更難能可貴。
所以今天， 我祝願你們， 勇敢地做自己。 你們即將走出校門， 赤手空拳， 憑藉的只是一腔少年熱血。 這個不完美的世界， 是你們未來的疆場。 每個少年心裡都住著一頭獅子， 不要讓你的獅子低頭。 希望大風吹不熄你的勇氣， 大雨澆不滅你的執著。 你依然像從前那樣， 為了自己的熱愛的事情全力以赴。
再見了， 朋友們。 此時此刻， 我應該說， 祝福你們， 可說出口的卻是， 羡慕你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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