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張叔，現在快12點了，您做的CT也要下午才有結果，不如我們到附近吃個飯吧？」我呵著臉試問道。

「嗯，我這是重傷！」張叔哼了一聲，摸了摸扎著繃帶的左手，咧著嘴，彷彿疼痛難忍的模樣，他探頭往門診裡輕聲招呼：「付醫生，我們出去吃飯了，您什麼時候下班啊？」

付醫生摘下眼鏡，抬眼望了一下張叔，微笑地說：「我就下班了，回家吃飯，下午還是我上班，出結果了，把CT拿給我看看。」

「好的好的，辛苦您了啊！」張叔點頭哈腰，一副奴才嘴臉，看著我噁心。他轉過頭來，對我的臉色卻十分難看：「走吧，先說好，誰出錢？」

「AA制，」我也不傻，我才不會全額買單：「一人一半！」

張叔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往醫院外走去，我緊跟在後面，心想著這次可能凶多吉少啊，這個付醫生跟張叔是親戚關係，萬一，萬一他們聯合起來整我？哎，我一臉的無奈，聽天由命吧……

誰叫我運氣不好呢？本以為中秋節放個假，到朋友家吃個飯、賞個月，多喝了兩杯，騎摩托車回學校時已經凌晨2點多了。在農村裡，這個時候誰還會出來呢？誰還會半夜三更步行在這偏僻的村道呢？結果還真有，這人就是我可愛的張叔！

哎，我承認我騎得是稍微快了一點點，但我真心不是很快啊，才40多公裡的速度。

按理說是他不守規矩，可農村裡哪有那麼多規矩啊？我自認倒黴，我載著他一路搖晃著來到鎮醫院，他坐在我車後，一路罵罵咧咧：「你長眼睛了嗎？你怎麼騎車的？我這麼大個人，你看不見嗎？」

「叔，您大半夜的走村道左邊，我怎麼看得到？那裡不是個大彎啊！」我一臉的苦相。

「哦，路上有大彎你就橫衝直撞了？你就可以殺人了？」張叔坐在我車後，一分鐘都沒得消停，一路教訓我到醫院門口。

在付醫生的門診裡，我知道了他的名字：張秋春，真是個好名字，難怪走路不守規矩，左右不分，春秋倒行，我暗暗腹誹。

我在排隊做CT檢查時問他：「張叔，您怎麼大半夜往村裡走啊？」

「你定了規矩夜裡不能走路？」

「哦，不不不，」我慌忙擺手，真的是秀才遇到兵，有理說不清楚：「叔，我就問問。

「我在女兒那裡吃完飯，看了會月亮，本來我女兒要我在她單身宿舍睡覺，可我覺得不方便啊，我女兒都20多歲了，她又說到附近旅店開個房，我還是沒有同意，開什麼房，多貴啊？於是我就走路回家了，我家不遠，也就10公裡多，萬萬沒想到啊，都快到家了，卻碰到你這個冒失鬼把我撞成重傷，你什麼人啊！」

「我，我，我，哎……」我真的無言以對，看他說起話來氣不喘心不跳的模樣，哪會是什麼重傷！

我跟在張叔的身後來到醫院旁邊一家大排檔，他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，我坐在他對面玩著手機。

「爸，你怎麼樣了？」一聲清脆的呼喚把我從手機的虛擬世界裡帶回現實，只見一個穿著一身淡粉色連衣裙的窈窕女孩急匆匆走了進來，坐到張叔身旁，關切地問道。

「書窈！」我沖女孩大喊一聲。

「顧老師？」女孩看到了坐在她父親對面的我，驚喜萬分。

「你們認識？」張叔臉上不自在了，看我的眼神滿是警惕。

「哦，張叔，我們是同事！」我連忙向張叔解釋：「書窈是學校新來的音樂老師，我也是學校的老師。」我心裡七上八下，長相猥瑣的張叔怎麼生出個這麼貌美的女兒來？是不是親生的哦？

「哦，顧老師啊，看不出啊！」張叔一副嘲弄我的表情：「當老師的也半夜不睡覺，跑鄉村裡偷雞摸狗啊！」

「爸，別瞎說，顧老師是個好人！」張書窈急了。

「他是個好人，我是個壞人？」張叔很喜歡較勁。

「爸！」張書窈撇撇嘴，她撫摸著她父親扎著繃帶的左臂：「還疼不疼啊？」

「女兒，爸疼啊，鑽心的疼，呦呦呦……」張叔很有影帝的天分。

「那你還那麼多話？」真是知父莫如女！

我們吃完飯，在排擋裡坐了會，三人來到醫院，拿了CT片，直奔付醫生的門診。

「表哥好！」張書窈一進門就跟付醫生打招呼：「麻煩您看看我爸的手嚴重不？」

付醫生拿著CT片，仔細端詳起來：「嗯，這個，嗯，那個……」

付醫生突然放下手裡的片子，轉頭對張叔和書窈說：「你們兩個先出去一下，我得跟顧老師好好上堂課。」

「好好好！」張叔一聽付醫生要教訓我，趕緊拉著女兒走了出去。

「顧老師啊，」付醫生一副語重心長地模樣：「咱們都在一個鎮裡上班，也早相識了，我就實話實說吧，老張是我表叔，嗯，這個片子說重不重，說輕不輕，輕重與否，全在你一念之間！」

「付醫生，您說什麼？」我一頭的霧水：「付醫生，您就實話實說吧，我這人比較一根筋，不大會轉彎……」

「哼！還一根筋？」付醫生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屑：「在學校追人家女兒的時候怎麼不一根筋了？」

我低垂著腦袋，羞愧得滿臉通紅，其實在學校還真不是我追她，而是，而是她追的我，我在我們學校是女老師們心目中的男神，雖然我也有點喜歡她，可我這人對感情方面比較靦腆，也不善於把控，哎，這話怎麼說得出口呢？身高1米83，長相帥氣的我在戴著眼鏡，斯斯文文的付醫生面前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。

「張書窈上午跟我打電話了，你們兩個不是冤家不聚頭，不是親家不撞車啊！」30多歲的付醫生調侃人十分拿手：「你們的事，她跟我都說了，只是沒想到偏偏是你把她爸撞了……

她說，你為人踏實肯干，工作兢兢業業，對待她們這些初入社會的女孩子如春風般和煦，嗯，呵呵，這個好像是我們男人們共同的優點嘛……

她說，嗯，她說，你這人比較靦腆，不會主動開口，她要我問你一句話，她想嫁給你，你答應不？」

「啊！」我大吃一驚，沒想到張書窈這麼主動。

「怎麼了？你小子還不願意？」付醫生晃了晃手裡的CT片。

「我願意，我願意！」我一個窮老師，萬一要我賠個幾萬醫療費我只有跳河的份，我只能「無奈」答應下來。

「嗯，你們進來吧！」付醫生朝外面喊道。

張叔拉著女兒張書窈的手進來了，我不敢去看張書窈的低垂眼睛，我感覺我們兩個的臉都紅撲撲的。

「張叔啊！」付醫生微笑著說：「CT片問題不大，嗯，顧老師是個老實人，他跟你女兒又在同一個學校，是同事關係，而且昨晚也是你違反交通在先，你在左邊走，人家哪裡剎得住車啊，你說是不？你這事就算了，錢就不要賠了，顧老師做東請你吃個飯，買幾瓶藥酒幫你擦擦，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啊……」

「我和他不是一家人！」張叔瞠目結舌地望著表侄付醫生一臉的不可置信。

「很快就是一家人了！」付醫生望著羞紅了臉的我和張書窈：「走吧走吧，去外面好好說去！」

張叔喘著粗氣走在前面，張書窈跟在後面，我像一個小偷般跟在張書窈後面，我們又不由自主地來到中午吃飯的大排檔裡。

「老師不錯啊，你這個樣子，這個德性，真像個老師啊！」張叔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，用扎著繃帶的左手使勁拍打著飯桌，一點都不覺得疼。

「爸，是我要付叔叔這麼做的……」張書窈眼淚都流出來了：「爸，付叔叔說你的左手沒什麼問題，顧老師真的是個好人，我，我喜歡他……」

「張叔，我，我錯了，我向您道歉！」我點頭哈腰地遞上剛買的香煙，向未來的岳老子誠懇致歉。

「哼！」張叔看我的眼神雖然還滿懷敵意，但我感覺他說話有點中氣不足了：「你小子，你個死丫頭，吃裡扒外啊！」

「爸！」張書窈挽著父親的手臂，紅撲撲的臉蛋上儘是得意：「爸，你看你女婿帥不？人好不？」

「帥是帥，人好不好，嗯，這個還得檢驗！」

吃完飯，我跑去買了單，然後騎上我那輛「半自動、非進口」二手摩托車，把我老岳父送回家去，一路上都是張書窈嘰嘰喳喳說個沒完，暖洋洋的春風迎面撲來，我心情大振，沒想到一場車禍竟讓我撿了個美貌老婆和便宜岳老子，我真有點哭笑不得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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