鯉魚兩條/文

01

婆家和娘家，她兩個家之間的距離是這樣的。

如果坐火車的話，最慢的一趟要14個小時；最快的一趟6個多小時，但要去臨近的省城坐，而且早上五點四十那趟車就要出發。

如果坐汽車的話，大概得需13個小時左右；如果坐飛機的話，約莫一小時上下，但也得去臨近省城，且下飛機后還得坐車去高鐵站，再轉一趟高鐵。

而從她所在的地方，去臨近省城，坐大巴要接近一個半小時才能到。

她和我算完這筆賬后，默默告訴我：所以，為了方便和舒服，我最好的方案是坐那趟14個小時的火車，睡一晚，第二天早上到。

她不得不考慮這些問題，她的老公在外工作，那段時間實在不能陪她回來。她一個人回娘家，還抱著她六個月大的女兒。

她說，本來不讓老公陪，是覺得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。她把事情一開始想得比較簡單，買個軟卧睡一覺就過去了。

可上火車后，她一個人就慌了。

對床睡的是一對老夫妻，出來旅遊的，還好沒生氣。勸道：「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，不舒服就要哭，你罵她幹什麼？」

她滿頭是汗，有些歉意：「不好意思，吵到您們睡覺了。」

老人都表示沒事，人老了瞌睡少，少睡點也沒什麼。

02

她後來說，要是當時對面的人態度再不好的話，她可能當場也能哭出來。

她一直在走廊上抱著孩子哄，孩子直到下半夜接近一點才安靜睡覺。

她是遠嫁，兩人是大學同學，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。她義無反顧，家裡人爭不過她，只好同意了。

那次回來，是她嫁出去后第一次回娘家。她的父母都暈車，不能坐車去看她，孩子都出生六個月了，倆老人還沒見過自己的外孫女。

於是，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回娘家了。

她的老公本是不放心，說等自己這段時間忙完了，和她一起回去。她性格大大咧咧，道：「一個小屁孩而已，難道我還帶不回去了？」

走的那天，是她的公婆把她送到火車站的，再三交代她路上要小心。

婆婆問：「你一個人行不行哦？不行的話我和你一起回去。」

她婆婆暈車比她母親還嚴重，坐公交超過五分鐘就喊著不舒服，要下車的那種人。

她道：「媽你要是去了，我估計我還得多照顧一個人。」

03

自她嫁過去，她的公婆對她很好。公婆平時都在上班，她一個人在家裡帶孩子。

晚上一下班回來，她的婆婆就對公公說：「你趕緊去把孩子抱一會兒，小余都抱一整天了，肯定抱累了。」她姓余，所以婆婆一直叫她小余。

她嫁過去一年多，從來沒有做過飯。每次要幫忙，婆婆都把她趕出去：「別把你衣服弄髒了，照顧孩子最辛苦了，你去休息一會兒。」

她婆婆還經常給二姐家的女兒打電話：「你們出去玩，看電影這些啊，把我家小余也叫上吧，她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，又沒有朋友。」

正因如此，她從不覺得遠嫁有什麼不好。而說起自己一人回來的艱辛時，語氣幽默詼諧得像在講一個很好玩的笑話。

不過，當她說起自己的父母時，便有些不一樣了。

快到的時候，她給父親打電話，本來是想讓父親來火車站接她。哪知父親那天真的有事，實在是走不開，說沒空來接了。

既然父親都這樣說了，她便準備自己一個人打車回去。她的母親腿腳不好，走路都疼，聽說這段時間又嚴重了。

她之所以回來，一是想把孩子帶回來給父母看看，二是想看看母親的腿怎麼樣了。

哪知剛走出火車站，一看到來人她就愣住了。

只見母親站在出站的地方四處張望著，她的右手拄著她買的那根拐杖，左手推著一個買菜時用的推車。

人不多，母親很容易就看到她了。

「你爸爸也是，才給我說不能來接你了，我趕緊就坐車過來了，電話都來不及給你打。」母親說。

「媽，你來幹什麼？你腿本來就不好，一天還亂走。」她埋怨道。

「接你啊，你把東西放到這個推車上，我可以推著走。」母親的語氣揚了一下，好像在說：看，我聰明吧！

她看著小小的母親和那個小小的推車。

她說，那一瞬間，我第一次覺得自己走這麼遠是不是錯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