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說人死如燈滅，可有些時候發生的怪事， 讓人不得不相信鬼魂的存在。「迷信」上叫鬼魂，「科學」上叫靈魂，是一種能量，真的能夠影響到世間活人呢。

小時候曾見過村裡老人過世，家家戶戶都去了幫忙的人。那家的兒子媳婦跪了一地哭叫，抽空還能回頭跟別人說笑兩句，似乎悲傷只是個儀式，必須要做的事情而已。我看得發呆，抱著我的爺爺倒是嘆息了幾句，說福壽到頭，就去了另外一個地方，年歲大了， 算是個喜喪，走好吧。

從那時候起，我就對出殯下葬產生了興趣，好像看著一出大戲一樣，忙忙碌碌一番，死人入土，活人繼續生活，總是不由得去想，人死後真的就無知無覺，如煙散了嗎？

後來讀書工作都在城市裡，回老家的次數少了，也就見不到那種「熱鬧」的喪事了。

上個月正好輪到我休年假，與其天南地北的去旅遊遭罪，我更是想念奶奶家的大鍋台燉出來的農家雞，那叫一個香啊。於是一腳油門，跑回了鄉下。

正趕上村裡五奶奶過世，棺材停在院子裡，擺了紙幡靈棚，我跟著去磕頭祭拜。這五奶奶在世時，很和藹，我小的時候沒少吃她給的點心果子，看著那張模糊放大的黑白照片，我心裡很是有幾分難受。

給五奶奶操辦喪事的，是他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。五奶奶守寡很多年了，有兩個兒子，大兒子早早娶妻生子，蓋的新房子住，五奶奶獨自住在老房子裡，是村裡少有的幾間泥土房。二兒子長得人高馬大，可是有些呆傻，前幾年跟著別人進城務工，在工地上扛磚蓋樓，很是辛苦。

這大兒子大兒媳婦住的近，卻很少理睬老娘，讓她獨自張羅衣裳吃食。倒是小兒子每一兩個月回來一趟，賺的錢都交給老娘存著。

這次五奶奶一覺睡下沒再醒過來，事先也沒個徵兆。大兒子一家張羅的喪事，停棺只三天，明天一早就要下葬，竟是沒有通知弟弟回來。有人問起， 他說也沒有個電話地址，哪裡找去？只等啥時候弟弟自己回來也就是了。

村裡人竊竊私語，說這大兒子打得好算盤，去幫忙的女人看見那大兒媳婦一邊假哭，一邊將五奶奶的箱子底都翻過來，將一個小布包偷偷塞進了懷裡，裡邊怕是五奶奶存的錢財首飾呢。況且二兒子不回來，這喪事收的人情份子錢和村裡的喪葬費，都要落在大兒子手裡，房屋土地也要佔著，看樣子是想將那傻弟弟光屁股趕出去呢。

可畢竟是人家的家事，催問了幾句，那大兒子臉皮厚，只說通知不到弟弟，旁人也無可奈何。

第二天一早，就是五奶奶釘棺發喪的時候。我隨著村裡人都去了，等著抬棺到墳地，送上五奶奶最後一程。

可四個抬棺的男人一發力，喀嚓一聲，捆綁著棺材的粗繩子從中斷開了。這繩子都是新的，幾個手指粗細，按理說不該斷啊。

發喪斷了繩子，棺材抬不出去，這是有講究的，都說是因為死人心事未了，不肯走呢。是很不吉利的。

五奶奶的大兒子低聲罵了幾句，張羅著換上新繩子，再抬。

可這次棺材剛離地一寸，喀嚓一聲竟是一根抬棺木折了，晃得前頭兩個大漢差點扭到腰，棺材噗通一聲又落在了地上。這下村裡圍觀的人再也忍不住了，看那木頭的斷口，都是嶄新的木頭茬子，並不是腐朽了。

村裡上了年紀的人，憑著一張臉面，去勸五奶奶的大兒子，說先斷繩子後斷木，這是五奶奶有牽掛放不下，不肯走吶。還是再等等，先把她的小兒子找回來吧。畢竟母子一場，小兒子不能來送她最後一程，她不甘心啊。

那大兒子鐵青著臉，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，離得近的人聽見他咒罵，說這個老太婆死了也不消停，還放心不下那個傻愣子，凈添麻煩。

這抬棺木都是特意找的，此時斷了一根，一時也尋不到長短尺寸合適的。大兒子交代他的幾個酒肉朋友去尋木頭，時間漸漸到了中午。

換上了新木後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，仍是那是四個雇來抬棺的人，頭上都蹦起青筋來，可棺木紋絲不動，竟是抬不起來了。

大兒子不信邪，自己試了試，那棺木沉得像是灌了鉛，差點扭了腰。那四個抬棺人互相使了個眼神，都站到一旁，說這棺材沒法抬，硬抬衝撞了陰魂，會遭報應，他們不幹了。

大兒子被逼得沒辦法，咬牙將報酬提到了三倍，那四個人有些心動，試了試，仍是不行。

時間已經過了晌午，滿院子都是抄手看熱鬧的人，總要給賓客張羅飯食啊。大兒子和媳婦無奈，幸好本有送葬過後的白席已經預備下了，此時只能先端上來吃。平白又增添了一頓飯錢，那兩口子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，心疼得嘴角都直哆嗦。

村裡人交談，說這五奶奶不肯走，就是在等小兒子回來吶，是怕這個做哥哥的將家底搜得一乾二淨，弟弟將來娶不上媳婦。

到了下午兩三點鐘，大兒子催著再抬棺，再晚天就黑了，誰家天黑下葬，那可是要倒黴的。

院裡正忙活著，忽然有人大叫，哎，等等，等等哎，二子回來啦。

果真是五奶奶的二兒子回來了。他遠遠看見自己門口聚了很多人，還有一地的白紙錢，知道是家裡母親出了事，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跑。進了門見了棺木，二兒子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。

兩天裡，這五奶奶的兒子是我聽到的哭聲裡，最真的。讓聽的人心裡都酸酸的，眼淚也跟著掉下來。

那傻二兒子哭得肝腸寸斷，說他這幾天心裡砰砰跳，感覺有事發生了。今天一早再也忍不住，撂下工地的活就往家裡來，想不到竟是老娘咽氣了，差一點就見不到最後一面。

五爺家裡還有個本家叔叔，嫂子的喪事折騰一天也下不了葬，這個本家叔叔看不下去了，出面勸說侄子，說怪事連出，必是五奶奶有心事放不下，現在小兒子也回來了，再開棺木，讓娘倆見上最後一面吧。

五奶奶的大兒子見弟弟跑回來，好好的算盤打成空，氣得臉都歪了。聽叔叔勸他開棺，他吐了口唾沫，不耐煩地說，開吧，開吧，我倒要看看這老太婆作的什麼妖！

釘棺後再開棺材， 這也算是村裡的獨一份了。當下撬開釘子，推開了棺蓋，二兒子撲過去看老娘的臉，一看更是大哭起來。村裡有膽子大的， 也伸頭去瞧，都嚇得媽呀一聲，說五奶奶眼睛咋還瞪著呢。

那五奶奶入殮下棺時，都整理得好好的， 眼睛也是閉著的。此刻竟是大睜著，眼珠子像是要瞪出來一樣，她大兒子湊過去看了一眼，只覺得老娘怒氣沖沖地盯著自己，像是隨時要坐起來大罵他一樣，他腿一軟，坐在了地上，也沒了強硬的底氣。

那族叔催著五奶奶的二兒子點香磕頭，自己也保證監督兩個孩子分房地，一定會公平處理。村裡人也都應著，說五奶奶你放心去吧， 咱們都給你做見證呢。

二兒子磕完頭，伸手一抹五奶奶的眼皮，五奶奶大睜的眼睛終於合上了。

之後釘棺再抬棺，順順利利地就出了門，下了葬。

後來弟兄倆分家，村裡人都跑去看，那大兒子被老娘嚇了一嚇，總覺得他娘在看著他，也不敢做得過分，就按照村裡的慣例分了田地房屋，沒佔到便宜。

那次之後，我是真信了，靈魂也好，鬼魂也罷，若是有放不下的心事執念，真的就會發生許多怪事呢。

【故事結束，圖文無關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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