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英的丈夫老李一場大病做過手術，手術很成功，正在手術恢復階段。幸虧她有個好兒子，花了那麼多醫藥費才把老爹的命從閻王手裡奪了回來，還老勸湘英別心疼錢，錢是什麼東西？能把老爹的命救回來，花再多的錢也值得！

湘英的兒子李林是毛衫廠的老闆，從小作坊加工開始逐步做大，去年建成毛衫廠，剛啟步，廠房還要還貸，工廠還有待擴大規模，湘英擔心花去這麼多錢拖累了兒子。李林卻和湘英商量，在廠里一樓讓人裝修了兩間房，父親要術後恢復，自己忙，讓父母住在那裡。李林打算的很周到，說是一樓出門就是廠里的大院，父親溜彎兒既方便還安全，母親要照顧父親，自己和老婆也住在廠里，順便可以幫著照顧父親。怕湘英不答應，李林說：「媽，你知道，不聽吃你做的飯，我會吃不飽的！」

湘英知道，李林這些年不管多麼忙，晚飯都是吃自己做的，連生意上的應酬都辭掉了，晚飯雷打不動回家裡吃媽媽做的飯。

李林對別人說，晚飯不吃娘做的第二天就肚子疼！但湘英知道，這都是孩子的一片孝心，每天吃著飯，讓娘看著兒子狼吞虎咽會高興，聽著娘嘮叨些事，知道娘想什麼。孩子為自己打算得這麼周到，做娘的那有不聽的，湘英就答應兒子，搬進了廠里新裝修好的屋子裡。

李林的廠子大院裡有些花草綠植，還有二畝左右一塊土地，平常種植一些蔬菜，都是李林父親幫著打理一下，父親病了，李林想找個看大門的，順便兼著打理花草和菜地。

知道李林想找個看大門的，湘英說給兒子推薦一個人。那個人是鄰村一個叫徐大梅的女人，好多年前，徐大梅就與湘英走動得很近，從去年兒子建了廠，徐大梅就問湘英她兒子要不要看大門的？徐大梅的丈夫老張是個好莊稼把式，可兩人過得日子很苦，主要是兒子結婚後，兒媳婦嫌他們兩口子給建的新房差，給的錢少，常無緣由地找事，甚至還當街破口大罵「兩個老不死的！」徐大梅早想讓老張找個看大門的地方，自己跟著去住著，懶得聽兒媳的罵聲。

李林最聽娘的話，又是老家那裡來的人，踏實。就答應讓老張兩口子來看大門兒。老張頭到廠里後把花草修剪得很整齊，菜地擺弄得一茬接一茬，徐大梅還幫著湘英照顧著李林的父親，老張對廠里很負責，每晚都少不了三次查夜。更關鍵的是四個老人在一起，有說有笑，父親開始不用攙扶就能自己走動了，這讓李林很是滿意。

這天，徐大梅與湘英又拉起了家常。

徐大梅羨慕湘英有個孝順的好兒子，雖說李林腿有點跛，可是比她那個打工的兒子強了一百倍！

提起李林的腿，湘英眼裡流著淚追心挖膽地自責著。32年前，村裡賣破爛的光棍漢在村頭大柳樹下揀到一個嬰兒，嬰兒襁褓里只有張紙條，寫著孩子的生辰。那光棍漢想到湘英家裡養著奶羊，想用羊奶喂養孩子，就找到湘英討羊奶給孩子喝。那孩子在那漢子懷裡哭個不停，湘英看著心痛，就把孩子抱到懷裡，說來也怪，那孩子一到湘英懷裡哭聲嘎然而止，露著的小臉居然笑了起來。

湘英那時已經二十九歲了，結婚後一直沒有孩子，就想讓那漢子把孩子送給自己，就是花錢買也行。

那漢子開始不舍，後來自己實在照顧不了那麼小的嬰兒，就答應把孩子給了湘英，那嬰兒就是現在的李林。前年那賣破爛的漢子病故了，為了感謝他的恩情，李林還為那老漢披麻戴孝送了終呢。

李林長到六個月時，湘英發現孩子根本翻不了身，腿還軟軟的與別的孩子不一樣。去醫院一查是脊髓灰質炎，就是大人常說的「小兒麻痹症」，湘英和丈夫不知跑了多少醫院，為孩子尋醫問藥。醫生說，這種病很容易落下殘疾。

後來，在省城一家醫院治療下，李林的病得到一定的控制，四歲開始學會走路，但左腿還是落下了些殘疾，走起路來打擺子。醫生說這孩子六個月前耽誤了治療，能治到現在這樣的效果就很難得了。

李林的腿跛，從上小學開始，湘英比別的家長付出更多的努力，天天要接送孩子。或許是運命運多舛，李林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，學習總是在班裡考第一，上中學、上大學都是名列前茅。湘英印象最深的是，李林上高中時，學校離家三十華里，湘英想讓孩子住校，李林卻怎麼也不想離開媽媽，每天騎自行車上下學，開始摔了好多跤，後來居然騎自行車和常人一樣。從這件事上，湘英知道李林是一個多麼要強的孩子了！

後來李林大學畢業，沒有合適的工作，李林就去毛衫廠打工，學做技術員。李林對毛衫機械特別鑽研，很快學會了機械維修，製版和編程。

在打工期間，李林認識了一個打工妹，李林雖然身殘，但做事從來不比身體好的人差，給這個打工妹很深的印象，李林又是工廠里少有的大學生。兩人產生了愛的火花，不久走入婚姻殿堂。

李林和妻子與常人想的不一樣，別人結婚要房要車的，這兩口子和雙方父母只要毛衫橫機，那是織毛衫的機器。妻子陪嫁的是四台橫機，這在當地都被傳為美談，他們結婚就住在湘英那時的農村老屋裡，中間是灶房，兩邊各一間，讓父母住東間（當地有東間為大的風俗），小兩口住在西間。李林還笑著對父母說，母子兩輩擠在一起更親熱！

這些年，李林小兩口有了一個健康的兒子。兩人從小作坊開始，一步步壯大起來。去年貸款建了工廠，雖然凈資產還是個負數，年年要還貸款，但他們工廠的生產越來越好。說到這裡湘英為耽誤了李林治病落殘疾而追悔莫及，徐大梅更是哭得泣不成聲。

時光荏苒，徐大梅和老張來工廠看大門一年多了。夏天的一個深夜，電閃雷鳴風雨交加，老張不放心廠里安全，打著大手電筒巡視著工廠。轉到西面，那裡的倉庫，倉庫那地方比別的房舍低一層，像是地下室一樣。倉庫前面的場地比別的地方低兩米，眼前是一片水潭！

老張走進沒膝的水裡，摸索著找到下水道口，原來是被蛇皮袋子和廢紗線堵了造成積水，水已經沒到倉庫的台階了！要是淹沒了倉庫里的紗線，損失就慘重了！老張趕緊疏通開下水道口，水開始打著旋兒往外流，他才放下心來。等水位降到只沒到腳裸深時，老張才離開。可是，一腳踩進一個方形水泥坑裡，這個坑大半米深，把老張的腿折了一下，更重要的是腿上破皮肉綻地流著血。

老張被送進醫院，醫生說要輸血，可老張的血形特殊，醫院的血漿不夠。這種被稱為「熊貓血」是很稀少的，血液一時調不來，李林居然也是這種血形，就毫不猶豫地挽起襖袖子獻了血。

老張是為工廠搶險受傷的，李林為老張住的醫院打了款。聽說老張受了傷，湘英也讓李林帶著她，來醫院帶著營養品一起來探望老張。